好萊塢碗的青春頌歌 - 世界日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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由於氣候溫和乾燥，濱海的洛杉磯有不少知名的室外音樂會場地，例如希臘劇院、格蘭德公園、音樂中心廣場、聖塔莫尼卡碼頭、好萊塢音樂碗等等，洛杉磯也因此被冠以「愛樂之城」的雅號。其中「好萊塢音樂碗」更是洛城居民在夏季最熱中的去處。

上世紀八○年代我來到洛城，當時朋友就對我提及應當去「好萊塢碗」（Hollywood Bowl）見識一番，在那兒可以十分低廉的票價，欣賞一流音樂演出。原來那是個露天音樂廳，可容納一萬多個不同等級的座位，而最後的幾排位子當時的票價只要一美元。我對於「好萊塢碗」這有趣的名稱感到好奇，然而初來乍到，忙於就學、打工、適應新地方新生活，一直抽不出時間去實地體驗。

我其實是個樂迷，也曾在好些文章中提及對音樂的愛好，有篇名為〈與貝多芬同車〉的短文中，說到我對貝多芬的交響樂是如何著迷。彼時正值窈窕淑女年歲，身邊亦不乏君子追求。有位細心的君子想必記得了那篇文章，八月初有一天，他問我周二晚上是否有空，他訂了二張貝多芬《第九交響曲》的票，想邀我同去，地點就是「好萊塢音樂碗」。

時值暑假，雖然我從未有過與這位仁兄單獨出遊的意願，但《第九交響曲》的魅力讓我答應了他的邀約。我們從蒙市驅車一個多小時方抵目的地，一路上他稱許我的文字，並說他也是古典樂迷與樂聖粉絲。他並如數家珍地告訴我，好萊塢碗建於1922年，地處洛市好萊塢的山上，表演舞台的屋頂是一種半圓拱的設計，使整個音樂廳從上方看來恰如一個巨大的碗，故以「好萊塢碗」命名。我邊聽邊想像音樂廳獨特的造型與壯觀的場景。

停好車後，我們隨著浩蕩人潮來到開敞遼闊的現場，層層往上齊整排列的石階座位全在戶外，與室內音樂廳氛圍迥異。夏夜的晚風輕拂，溫柔的星星如碎鑽般鑲在夜空，踏著自在而釋放的腳步拾級而上，彷彿可以直達天聽。

坐定，他從背袋裡掏出一本薄薄的冊子遞給我，一疊自行裝訂的文卷，內容是有關《第九交響曲》的介紹，展開首頁，我就震懾於那組簡潔有力的字句：「當貝多芬的音樂響起，天堂就短暫降臨人間……」深得我心！

繼續展閱，字裡行間詳盡說明著：「貝多芬於1818年開始創作D小調《第九交響曲》，當時他耳朵已全聾，全曲完成於1824年。兩個世紀以來，歷久彌新地感動著一代又一代的愛樂者。據說有幾年的奧運，東西德聯合隊用它作為國歌。《第九交響曲》甚至帶動了科技界的進步，原來飛利浦公司當初開始製作的CD，直徑是11.5公分，可以容納一小時的錄音。後來1979年SONY公司錄製《第九交響曲》時要求把整闕樂曲納入一片CD之中，因此特別研發了直徑增至12公分的CD，長度是 74.5分鐘。」

「貝多芬在《第九交響曲》的標題上註明，這是一首以德國詩人席勒作品《快樂頌》為終曲合唱的交響曲。他採用了大膽的創意來處理節奏、曲調、和聲的變化，更在終曲時由女高音、女低音、男高音、男中音及混聲大合唱，唱出〈歡樂頌〉（An die Freude）詩句，歌頌一種與歡樂女神走在一起的，帶著榮耀光芒的衷心喜悅。」

賞讀間，我不由得轉眼看看身旁的同伴，沒想到貌不驚人的他，竟然有著如此細膩心思與這般投入的學習精神。他必是在某冊音樂書帙中搜尋並整理了這些資訊，印製成冊，與我分享。當他見我也認真閱讀這份資料且加以盛讚時，深藏在厚厚鏡片後的眼瞳，似乎閃現出某種奕奕神采。

音樂，使原本毫無交集的兩人有了共同語言。我們後來又結伴聆賞了多次「好萊塢碗」的音樂演出。交響樂、爵士樂甚至流行歌謠等，在星垂平野的夜空下，年輕的心恰如靈動的音符般跳躍；參加七月四日國慶煙火晚會，當樂音戛然而止，衝向天穹的火花更似青春般豐盛冶麗；不朽的樂音，在靈魂深處發熱發光……。

留不住的時光如夢。畢業後，他遠赴他城工作謀生，「此地一為別，孤蓬萬里征」，青春作伴的歲月，終將風煙俱淨，人散曲終！爾後我在洛城求職、定居，於碌碌紅塵中逐漸失去了驅車個把鐘頭去好萊塢碗聽音樂的閒情，竟至十餘年不曾再涉足好萊塢碗了。雖然與別的同伴在其他場地，衣冠楚楚、正襟危坐地參加了許多場音樂會，卻難再重拾那份輕裝便服與君同樂的澹澹幽情。

然而，熾烈激揚的《第九交響曲》，餘韻裊裊、至今不衰；深情詠唱的流年清歡，永生永世令我低迴禮讚、歌吟不絕……。

（寄自加州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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